如今的英超，升班马为什么活不过第一季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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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安普敦创史上最早降级纪录后，英超升班马连续两季集体降级？“升降机”的上上下下，背后藏着英格兰足坛的生态变化。

“四月是最残忍的月份”，对2024-25赛季英超联赛的三支升班马球队莱斯特城、伊普斯维奇、南安普敦而言，尤其如此。4月6日的第31轮联赛，南安普敦客场1比3不敌托特纳姆热刺，率先确定提前7轮降级，成为本赛季五大联赛第一支降级队，更打破英超史上最早降级纪录。此后一轮“圣徒”继续失利。

赛季只剩6轮，仅积18分的莱斯特、21分的伊普斯维奇，都与35分的第17名西汉姆联差距巨大，在一胜难求的习惯性低迷中，两队也可以提前备战2025-26赛季英冠赛事了。三支升班马集体降级，曾是罕见事件，在英超前31年的历史上，只在1997-98赛季出现过一次，2023-24赛季才是第二次，而如今却很可能接连两季发生，咄咄怪事？

无从脱身

南安普敦不仅成为了英超史上最早降级球队，而且仍然可以竞争“英超史上最低分球队”这个不幸的名号。32轮10分的“圣徒”，仍有机会“超越”2007-08赛季仅积11分、创造英超史上最低分纪录并保持至今的德比郡，刷新下限。而南安普敦的滑落又不只在于这一季，连续三季降级、升级、降级的起伏才是真实原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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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2年到2023年，南安普敦在连续11个赛季的英超征战中，有过波切蒂诺、罗纳德·科曼接棒带队排名积分榜上半区的好时光，也有过哈森许特尔勉力支撑数年的艰难日常，最终是一季换三帅的积重难返。2023年降级后，球队出售沃德-普劳斯、萨利苏等骨干和拉维亚、利夫拉门托等潜力股，引进诸多平民球员，上赛季在苏格兰少帅、曾作为诺维奇后卫征战英超的拉塞尔·马丁带领下，经升级附加赛成功完成一季回归英超的回炉重造。但去年夏窗球队又失去切·亚当斯、斯图尔特·阿姆斯特朗等关键球员，虽花费约1亿英镑购入拉姆斯代尔、买断哈伍德-贝利斯等人，还签下自由身的旧部拉拉纳，球队在牌面上仍远没有恢复到上一次降级时，诸多主力欠缺立足英超的经验。

何况38岁少帅马丁也是第一次迎接顶级联赛洗礼。他坚持从后场开始出球的传控打法，颇有“理想主义者”风采，却是在英超的强快节奏、顶尖对手的冲击下撞上南墙，进攻如隔靴搔痒，防守则漏洞百出，而他依然刻板地延续高控球率打法，结果是球队从第11轮开始一直无法逃离垫底位置，马丁最终收到了逐客令。有评论员尖锐地指出，马丁坚持自己很可能碰壁的哲学，而非转向更为实用的策略，其实怀有私心——他即便下课，未来仍可能得到倾心于他风格的英超球队的邀约。

告别马丁后，南安普敦选择了本赛季在罗马救火上任却只坚持了12场比赛就下课的尤里奇。在赛季中途选择全无英超背景的外来主帅，一旦新帅没有带来“鸡血效应”，结果便是一路俯冲，很不幸，尤里奇取得的是14场联赛1胜1平12负得4分的可怕战绩(唯一胜利是击败伊普斯维奇)。确定降级后不到24小时，尤里奇便宣告下课，任期仅有106天，在英超历史上带队超过10场的所有主帅中，尤里奇还是场均得分最低的(0.29分)。又一次一季换三帅，圣徒要靠看守教练拉斯克二度带队站完最后一班岗，而拉拉纳出任助教。

与南安普敦相似，莱斯特城也是困在自己的难题里无从脱身。2015-16英超冠军、2020-21足总杯冠军在连续9个赛季英超征战后，于罗杰斯执教末年出现断崖式滑坡，俱乐部换帅也是自乱阵脚，终于招致赛季末轮降级厄运。麦迪逊、蒂耶勒曼、哈维·巴恩斯等主力纷纷离开，球队引援思路转向年轻球员和平民选手，好在少帅马雷斯卡同样以传控和逼抢为基础建设新球队，将迪尤斯伯里-霍尔改造为中场新核心，莱斯特得以面貌一新英冠夺魁，以最快速度回归英超。然而莱斯特去年夏窗的失血严重程度远超“圣徒”，马雷斯卡、迪尤斯伯里-霍尔师徒携手转投切尔西，直接导致球队打法推倒重来。

即便莱斯特成功续约瓦尔迪、恩迪迪，引进博纳诺特、汉努斯等小将和乔丹·阿尤、德科多瓦-里德等成熟攻击手，但留给新帅史蒂夫·库珀重新整合球队的难度还是太高，平庸的赛季开局后，库珀就被“救火”曼联时在联赛杯和联赛连胜莱斯特的范尼斯特尔鲁伊取代。范尼孤身上任试图改换思路，却是既缺乏章法和鼓动力、又未收服更衣室，结果是联赛2胜1平15负的门户大开，其中包括一次联赛7连败、一次联赛8连败且一球不进、英格兰足坛史上破天荒的联赛主场8连败且一球不进。英格兰顶级联赛上一次出现连败数据如此糟糕的主帅，还要追溯到1958-59赛季。

伊普斯维奇与两个同侪差别最大，“拖拉机男孩”是在少帅基兰·麦肯纳率领下连升两级，自2001-02赛季后首次征战英超，书写了又一个属于小球队的励志故事。球队当然清楚自己在实力层面与英超球队的显著差距，也确实在去年夏天斥资1亿多英镑补强阵容，但基于球队定位，新援多半是利亚姆·德拉普这类豪门放弃的新人、斯莫迪奇这类在英冠颇为优秀的选手，从英甲开始打造的班底显然无法在短时间内填平与英超之间的鸿沟。

38岁的麦肯纳拥有足够勇气，球队凭借偶尔奏效的主动出击、德拉普在锋线的一柱擎天，取得过一些胜利，甚至击败过热刺和切尔西。但被曼城两回合总比分10比1击溃，更能说明伊普斯维奇在硬实力差距面前的无能为力，进入2025年后的崩盘，也并不令人意外——直到4月2日他们才取得今年联赛首胜，是英格兰四级职业联赛今年最晚取胜的球队。

重复的剧情

上赛季的三支升班马伯恩利、谢菲尔德联、卢顿最终悉数降级，可以让本季三队同病相怜。伯恩利与莱斯特、南安普敦相仿，是在英超坚持6年后降级、一个赛季回炉后再战顶级，却发现少帅孔帕尼打造的“英冠曼城”战法在英超行不通，孔帕尼最终选择了坚持自己的风格，并带着这种风格降级。但他也因这种坚持得到了拜仁慕尼黑的认可，德甲巨人请他帮助自己恢复霸权，引发伯恩利前辈主帅戴奇吐槽：“2014年夏天我在伯恩利花了大概900万英镑引援，我们最终33分降级。孔帕尼花了1.27亿，只拿到24分降级，而他却得到了拜仁的帅位。拜托，真不知道这是怎么行得通的，真希望是我让俱乐部亏了1.27亿，然后却执教拜仁了。”

谢联则是在两年英超、两年英冠的起伏后再战顶级，却发现自己平庸到失去钢铁防守的特色，最终带着仅仅16个积分再降次级——这在英超历史上也是并列第3低分。卢顿堪称伊普斯维奇的加强励志版，一度跌到业余级别的草根球队，只有一个位于居民区内、座位仅10356个的主场，却在10年内从第5级联赛跃升至英超，阵中甚至还留着一位经历这一切的球员姆潘祖。于励志角度而言这确实是英超历史上的现象级，但在实战之中，纯粹的精神难以弥补实力的差距。

上赛季三支升班马总计只拿到了66分，比英超升班马总分的历史最低纪录还少了10分。而本赛季三队还可能刷新下限，32轮过后他们的总分仅仅是49分。这甚至让英超的保级“安全线”也在被不断拉低。传统概念中英超球队需要拿到40分左右“上岸”，但实际上，近十年的倒数第4名多半在35分上下，上赛季诺丁汉森林更是只用32分就完成任务，仅从数学层面而言，他们甚至只要拿到26分、净胜球胜过卢顿便可保级。

鸿沟拉大

以英超历史而论，升班马当季降级的概率并不算高，英超前31个赛季的92支升班马(1995-96赛季英超从22队缩减至20队建制，只有2队升级)，只有40队当季降级，不足一半，其中只有1997-98赛季三队“全灭”，2001-02、2011-12、2017-18、2022-23这四个赛季的升班马更是集体保级成功。更多升班马能够借助初生牛犊的新意和阶层跃升的锐气，在英超谋得一席之地，至少保级成功一次，直到此后被对手熟悉、变招用尽才跌落次级——升班马的“二年级综合征”，因此成为一种现象。

然而上赛季三支升班马“到此一游”便集体俯冲英冠、本赛季三队大概率重蹈覆辙，有可能让英超33个赛季98支升班马降级者增至46队，迅速提升“降级概率”。如此新局面，显露的是英超营收一骑当先的背景中，两级联赛之间越来越大的差距。

联赛吸金能力在足坛独一档的英超，如今电视转播分红已上升到降级队也在1.1亿英镑上下、保级成功者至少1.2亿的豪奢级别，再加上广告赞助等商业收入，英超俱乐部在营收上处在绝对的优势地位。而英冠全季24支球队的电视转播总收入还不到2亿镑，与英超存在巨大落差，在英冠生存必须紧缩银根。这就意味着英超球队一旦降级，收入出现暴跌，就将面临巨大经营压力，因此普遍的应对方式是“消费降级”：出售明星球员、收购平民选手以削减薪资、平衡财政。可这通常意味着球队硬实力下降，即便迅速重返英超，也难以恢复到上一次降级时，而如果沉沦英冠更长时间，更可能实力大幅下滑，积贫积弱与英超越来越远。

即便是英超前冠军莱斯特城、连续驻留顶级联赛多年的南安普敦和伯恩利，也会在坐上一次升降机后实力暴跌，迅速滑落到英超最下游，难以重新站稳脚跟。当然，基于降级队从英超获得的4900万镑“降落伞基金”，他们应对起英冠的征战，比其他只有520万镑“团结基金”的球队要宽裕得多，仍有更坚实基础迅速回归顶级——本赛季43轮战罢后名列英冠前三的利兹联、伯恩利、谢联，都是新近降级队。

但如果降级后把握不善，甚至在英超英冠之间“反复横跳”，长此以往，结局仍可能是与英超渐行渐远。作为英超历史上降级次数最多球队(6次)、2013至2023年的10个赛季里有4年在英超、6年在英冠的诺维奇，就在反复升降之间，跌落到英冠中游。曾5次英超降级的西布罗姆维奇，近年在英冠也只能跻身升级附加赛区域。

在英冠连续挣扎多年后，即便有球队异军突起升级，恐怕也是限于实力，难逃昙花一现的结局。而像卢顿、伊普斯维奇等队短期内连续升级，更是根基不稳，从业余队升上英超的卢顿，已有“过把瘾就死”的迹象，如今已是跌落到英冠保级区，可能连续两年降级。

生存之道

即将成真的连续两个赛季升班马降级，也意味着2023-24赛季保级成功的17支球队，悉数经历了比英冠挑战者至少多两个赛季的稳定运作与丰厚营收，这会在很大程度上转化为硬实力的积累。未来从英冠上岸的球队，很可能面临鸿沟的扩大。

如此新环境中，挑战者要如何在英超觅得一席之地？归根结底还是要找到合理的经营方式与恰当的领军人物。后一项往往见效快。诺丁汉森林在2022年夏天升级后，以大规模引援更新阵容引人注目，但前两季都在为保级而战，而等到努诺上任，整合已有班底，再针对性添加新援，便迅速捏合出一支冲击下赛季欧冠席位的球队。曾是英超著名“升降机”、2017至2022年经历3次升级和2次降级的富勒姆，则是在马尔科·席尔瓦帐下摆脱刻板印象，凭借一套成熟阵容稳踞中游，还成功应对了高价出售米特罗维奇、帕利尼亚留下的空缺，短期内都不会被视为保级队。

苦心经营则需要更长时间见效，但更能保证球队的可持续发展。英超目前有8支没有经历过降级的球队，曼联、阿森纳、利物浦、切尔西、热刺、埃弗顿这6队是从英超创始至今从未降级，2017年升超的布赖顿、2021年升超的布伦特福德则是在首度来到英超后一直没有回炉重造。这两支资浅球队，就都是新经营思路的代表：凭借大数据选材建队，从更不为人知的兵源地挖掘新秀，在主帅调教后提升球队战绩，在转卖后为球队换取资金。甚至两家俱乐部的老板也曾经共事，可谓花开两朵各表一枝。

布伦特福德主帅托马斯·弗兰克长期耕耘，以平民班底打出高效快攻，“蜜蜂军团”得以始终在保级中位于不败之地。布赖顿倒是从高管、主帅到球员一直更换，常被挖角，但俱乐部在几乎所有角色上都做好备案，且即便将帅变更，打法也基本不变，迎来送往的熙熙攘攘之中，俱乐部的根基反而更扎实了。如此思路，值得今后的英超升班马们学习借鉴。

本文作者：韩赛文

本文原载于第912期《足球周刊》

发行日期：2025.4.10

文章内容有改动

图片源自网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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